患者(4)

秀 琴 强子，你大姑父没有那个意思。大夫都说了，那个脑瘤长的不是地方，怕是难好了。这些年，你大姑始终赖赖巴巴的，你大姑父也没得着好。到这么为难的时候，咱们都和和气气的吧。

杜玉甫 二妹，你说的对。强子没错，可你大姐确实对我说过，真有那天，千万不要过度医疗......

强 子 我就是心里难受。我从小没妈，是大姑把我拉扯大的。我就是卖血也得救她救到底。二姑，大姑夫，我没去凑钱，那么多，谁敢借给我呀！我去抬的钱，从哥们那抬的。

杜玉甫 也好！车到山前必有路。这钱，就算我抬的。

强 子 屁话！

秀 琴 还有我们姐妹呢！

小弟姐 你看你们这一家人该有多好，就凭这，大妹子也得醒过来！你没看头几天送来那老头呢，家里一直吵：老伴坚持在重症治，两个儿子就是不同意。把他妈气的呀，今早晨又吵了一顿，说是要摘呼吸机，大夫说两小时也挺不了。

强 子 大姐，你家大娘咋样了？

小弟姐 脑出血做完手术，又脑梗了。用药都不好办：一边让血管收缩，一边让血管扩张，拧劲呀！不过，这两天挺好，好像能认人啦，就盯住我呆呆地瞅哇，瞅的让人都发毛。结果大夫说那是病理反映，根本就啥也看不见。

强 子 大夫嘴里就没有不添堵的话。

小弟姐 我们家姐弟五个，老五是个小子。我妈可没白疼我老弟，那才孝心呢。我妈不是头一回犯病了，总脑袋疼，三天两头地住院，都是我弟弟请假照顾。大前年怕我妈不行了，还特意组织我们全家人回趟四川老家，坐的飞机。我妈说堵得慌，直让开窗户，你说把大伙笑的……唉，可怜我弟呀。开始我弟弟有台轿车，给我妈看病，卖啦，买小面包，车越开越大，人却越来越瘦啦。没有办法呀，我们姐四个都下岗了，孩子念书，实在帮不上啊，就多值几个夜班吧。我说大侄子，你大姑父是干啥的呀，挺文明个人。

强 子 他呀，研究动物的学者，叫专家也行。不识人间烟火，却写出一本《人为什么越来越动物化》的长篇大论。点灯熬油，把我大姑折腾得也跟着起早贪晚，给他做个夜宵什么的。他还炫耀自己是“红袖添香夜写书”，满嘴荒唐言。谁给他发呀，经常自叹“泥牛入海无消息”。泥牛入海，入河也得泡汤啊，白忙活！

小弟姐 文化人，一根筋哪。大侄子，别老跟你大姑父吹胡子瞪眼儿的，他也不容易呀，我看他夜里还抹过眼泪呢。后到一块儿地咋地，都是缘分哪！

强 子 我大姑家姐四个，顶数我大姑长的漂亮，进城也早，把几个妹妹、还有我都带进城了。死那个大姑父就是岁数大一些，人也顶好。这年头真他妈不公平，好人不得好报。我当兵回来不给安排，就跟社会上几个哥们混上了。歪打正着，哥们认识大领导，连送带请的，工作问题解决了。在煤厂子上班，油水也有。你说，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就是我自己啦——我大姑住院，都想抢钱去！可我当过兵啊，有底线哪!不瞒你们说，我一个人跑到大草甸子上，都哭了好几场了，像野狼那么嚎，痛快！

[四个念“心经”的人，面无表情，音调平板。

强 子 （对念经人）停！

[念经人顿时愣住。

强 子 天天念，天天念，哼哼呀呀的，倒是个什么“经”啊？

念经者 “心经”。

强 子 “心经”啊？那是老版本，你们念念这个，新的，白话文，都能听得懂！（强子拿出一份小报）给！（笑下）

念经者 （互相对视了一下）念完这八句话，保你心想事成！“一、如果钱还宽裕，别养二奶，偷偷养几个贫困山区的学生。别让人家知道你是谁，要不然见了面多不好意思。”

[文文闻声上。

念经者 “二、遇到夜里摆地摊的，能买就多买一些，别还价，东西都不贵。家境哪怕好一点，谁会大冷天夜里摆地摊儿……”

[白莲从病区步入大厅，似在寻找什么。

文 文 （迎上去）白老师……

白 莲 文文，我正要找你。以后别叫我老师，你才是名符其实的老师。你写的那几篇短文我认真看过了，充满了对学生无私的爱，朴素、真挚。我已经转给报社主编了，以后有机会，报社办写作班，我给你要个名额。

文 文 谢谢你，白记者。

白 莲 记者也不要叫，暴露身份。和你开个玩笑。我比你小，就直接叫我白莲好了。你妈最近怎么样？

文章来源：《立体定向和功能性神经外科杂志》 网址: http://www.ltdxhgnxsjwkzz.cn/qikandaodu/2021/0313/431.html